2014年1月10日 星期五

[荷蘭文學經典] 哈利‧穆里施 (Harry Mulisch) 的《暗殺》(De Aanslag)

《暗殺》荷文原著封面
哈利‧穆里施(Harry Mulisch, 1927-2010)是二戰後荷蘭的知名作家,生於荷蘭東北的哈連(Haarlem)市。由於具猶太身份的家庭背景,他的作品充滿種族矛盾和戰爭的元素。二戰結束後的1947年,他就出版了第一本故事集,到2004年發表最後一篇作品為止,超過50年的創作生涯寫就了30部小說和無數篇文學作品。同時,穆里施也和Gerard Reve與赫曼斯(Willem Hermans)並稱戰後荷蘭文學三巨頭。

穆里施除了被鹿特丹商業報(NRC Handelsblad)讀者選為「荷蘭文學史上最佳作品」的《發現天堂》(De ontdekking van de hemel, 1992)和他另一本二戰時期小說《希赫福里德》(Siegfried, 2001)外,最有名的作品是《暗殺》(De Aanslag),1982年由阿姆斯特丹出版社De Bezige Bij出版後,隨即聲名大噪,1986年被翻拍成同名電影,並有英文片名 "The Assault",該片獲得該年度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與金球獎。在他去世後的2011年,還被中學生選為最受歡迎的荷蘭作家作品第二名。



《暗殺》電影封面

這篇作品講述的是一個無辜的荷蘭家庭無端捲入二戰末期的陰霾,一場由他人發動的流血暗殺如何波及並影響這家人和12歲男孩的命運。這本書分六章,以年代區分章節。以下是《暗殺》的簡介。

※注意:以下文字涉及小說實際內容,請確認後再行閱覽。

第一章:1945年

12歲的安東‧史坦威(Anton Steenwijk)和家人居住在荷蘭西北方的哈連(Haarlem)市。時值1945年一月,二戰眼看就要結束。哈連市有一位叫法可‧普魯荷(Fake Ploeg)的荷蘭國家社會主義黨(NSB)黨員,是城裡惡名昭彰的法西斯份子,也是名替德國納粹服務的荷蘭人。法可有一名和安東年齡相仿的兒子,就叫小法可‧普魯荷(Fake Ploeg junior),在學校總是被同學欺負,唯獨安東會為他挺身而出。

1945年一月的某個晚上,安東和家人用過晚餐後在家裡休息,隨後聽到幾聲槍響,劃破了寧靜的夜晚。一共六聲槍響,先是連續兩聲,再是連續三聲,最後像是補足額度一樣,幾秒後響了最後一聲。安東一家人前往窗前看,發現死者正是法可,倒臥在隔壁鄰居家門口。住隔壁的是一個單親爸爸闊威(Korteweg)和他擔任護士的女兒卡琳(Karin)。

不久後令人想不到的畫面出現了,他們看到隔壁的單親爸爸闊威和卡琳出門,把法可的屍體移動到安東家門前。安東的哥哥培特(Peter)見狀,不顧勸阻馬上奪門而出,想獨力把屍體移回鄰居家前。不過一切都太遲了,德國警察已經蜂擁而上,混亂中培特逃亡無蹤,安東則和家人分開帶走,警察認定安東一家人是暗殺法可的兇手,還可能窩藏猶太人,於是將安東家給放火燒毀。

安東當晚被帶到哈連市警局牢房,給拘留一夜。和他被關在同個牢房的是名年輕女子,昏暗中安東並沒看清楚她的樣貌。然而這名女子告訴她被拘禁原因,安東赫然發現她竟是刺殺法可的兇手之一。「那......德國人會不會誤認我們家的人是殺人兇手啊?」安東憂心地問。
「誰做了這件事,他就是做了這件事。不是別人。」女子緩緩地說。

女子的話讓安東銘記在心,雖然他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只知道殺了法可的兇手就是這女子。隔天早上,安東被警方通知,住在阿姆斯特丹的叔叔和阿姨可以保釋他,於是就被德國警察送至阿姆斯特丹。德國警察對安東客客氣氣的,至於那名女子則在不久後被槍決。

安東自身的命運看似無慮,故事自此後也沒有發生任何威脅安東性命的事件。然而安東漫長的人生與陰霾才正要開始。

第二章:1952年

《暗殺》電影中,12歲的安東受警察保護,即將被送往阿姆斯特丹與叔叔團聚。

安東和叔叔阿姨在解放後,才得知安東的父母和哥哥培特在那場暗殺事件當晚就已經身亡。成為家中唯一倖存者的他,高中畢業後選擇醫科專業,並一直待在阿姆斯特丹,直到1952年才首次回到家鄉哈連市。他有個同學在哈連辦了一場宴會,安東決定參加。

宴會中有人開了一個關於戰爭(二戰和韓戰的比較)的惡戲玩笑,讓安東大感不悅,於是提早離開。宴會的地點離他原先住的地方不遠,他決定過去瞧瞧。在那條曾經他住過12年的街上,有昔日鄰居Beurner認出他來,便邀他到屋裡坐坐。兩人茶敘時,安東相當沉默,只是一逕地聽著Beurner講述安東一家人被搜捕後的變化。Beurner說,原先安東一家人住的地方現在立個個紀念碑,是為了紀念他的父母英勇抵抗賣國賊(暗殺法可‧普魯荷)的事蹟,不過碑上卻沒有培特的名字。

安東回阿姆斯特丹後,質問叔叔阿姨為什麼沒有告訴過他,老家舊址立了塊紀念碑。叔叔阿姨只推說,他們老早就問過他要不要回去哈連看看,但他老是不願意。

第三章:1956年

安東正式搬離叔叔家,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租了一個小房間獨居。他並選擇解剖學來當作他進一步的醫科專業。在此同時,共產主義的烽火世界各個角落蔓延開來,荷蘭也有些零星的騷動。安東對政治沒有興趣,也躲得遠遠的,不過某天回家路上他碰上了暴動封街,警察正大舉鎮壓遊行滋事者。其中一個在警棍下狼狽不堪的竟然就是他的童年玩伴小法可‧普魯荷。

安東遂邀請小法可到自己房間裡坐坐。兩人交換了自己過去這十多年的境遇。小法可並不相信自己的爸爸是個壞蛋,或被暗殺死有餘辜。法可‧普魯荷被暗殺後,小法可和媽媽頓失依靠,一度淪為乞丐。現在小法可從事水電業,勉強靠著打零工過活。也因為這樣的境遇,他開始相信戰爭是由共產主義者引起的。

對此,安東冷靜地說,「但我家是被你爸的朋友們給抄的。」
「那是他們的錯......」小法可極力撇清。
「這是當然啦,不然是誰?」安東說。「你可以敬愛你的父親,但他的行為並不值得讚揚。你就不能說:『我父親做錯事了,但因為他是我爸,所以我還是愛他』嗎?你就不能單純敬愛你的父親,不要試圖掩蓋他的錯誤嗎?」
「但他根本他媽的沒有做錯事!至少不能以今天的角度說他錯了。」小法可反唇相譏。


《暗殺》電影中,安東(右)和當年兇手柯爾碰面。
兩人的爭執一觸即發,小法可一時按耐不住,憤而抄起一塊鎮紙石,砸爛了安東房間裡的一面鏡子,拂袖而去。不過出門後他旋即回頭,緩緩吐出一句:「至少我應該要感謝你,小時候願意跟我玩。」

第三章:1966年

時光荏苒,安東變成了醫師助理,並和一名女子莎琪雅‧德‧葛拉芙(Saskia de Graaff)結婚,育有一名女兒珊德拉(Sandra)。莎琪雅的爸爸德‧葛拉芙先生是一名荷蘭老兵,喜歡談論戰爭所發生的大小事情。某天,德‧葛拉芙先生的一位老兵朋友過世,葬禮後的茶敘德‧葛拉芙先生和其他賓客開始高談闊論,爭辯著到底美國和俄國誰才是戰爭的救星。

安東自然是在場的。他安靜地聽著老人們的爭辯。令他意外的是,其中一名老人講到了1945年一月在哈連的一場暗殺行動,還聲稱自己就是參與者。安東禁不起好奇,把老人拉到室外問個仔細。

這名老人叫柯爾(Cor Takes),也就是刺殺法可‧普魯荷的殺手,當時隸屬於荷蘭地下抗暴組織。柯爾對安東說,當時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殺了法可,不管下場會怎麼樣。從柯爾口中,安東震驚地確認了另一件事:那場暗殺當晚,和他一起被關在牢房裡的年輕女子,竟然就是柯爾的女友特綠絲(Truus),當晚和柯爾一同行動刺殺法可。現對安東而言,只有一個待解決的終極謎團;法可‧普魯荷的屍體到底是為什麼被從闊威家門前移到自己家門前?

安東和柯爾談完以後,魂不守舍,不斷地想和年幼的他同牢一晚的特綠絲。隔天他決定回去找柯爾。柯爾告訴他更多關於當晚的事情。當天的暗殺行動,原本他自己開了五槍,想說法可應該死透了,不料身中數槍的法可還頑強地拔槍反擊,特綠絲沒有大意,從柯爾手中奪下槍,補了法可最後一顆子彈,但自己也被法可擊中。兩人奔向樹林裡,柯爾想要帶特綠絲逃跑,但特綠絲知道自己負傷,走不遠,就叫柯爾自己保重,快快離開。臨別前,特綠絲給了柯爾一張自己的照片。這張照片柯爾還保留著,柯爾還將手槍和照片給了安東看。安東越看越覺得特綠絲很像自己的太太莎琪雅。

最後一章:1981年

隨著時間的飛逝,安東又變得更蒼老了些。他和原配莎琪雅離婚,和第二任妻子麗絲貝(Liesbeth)再婚並育有一個男孩,就取名叫培特。安東、麗絲貝和培特一起到托斯卡尼去度假,但安東依舊被1945年那一晚的畫面給糾纏著,魂牽夢縈。
安東的女兒珊德拉也滿16歲了。安東帶著她一起回到哈連,並第一次參看了那塊傳言中的紀念碑。同時,按照柯爾的指示,安東也去看了特綠絲的墳。
與50年代不同,1981年世界各地風行的抗議活動主題變成了反核。安東對此也不甚在意,但他某天卻被迫參加了反核遊行,因為他當天牙齒痛,牙醫勉為其難為他抽空看診,代價是要和他一起上街遊行反核。


《暗殺》電影中,安東(右)巧遇卡琳(左),聽到當年真正事發經過難以置信
反核遊行中,安東先看到自己懷有身孕女兒珊德拉,和一名壞壞痞痞的流氓男友在一塊。然後他更訝異的是,他認出走在隊伍中卡琳‧闊威,也就是1945年一月那個晚上和她爸爸把法可‧普魯荷屍體移動到他家門前的女子。

卡琳對安東說,當晚安東的哥哥培特其實是躲進了她家,不久後德國警察便進來搜捕,看到培特手中還握有法可的槍,便將之擊斃。至於為何要把屍體移走?卡琳說,因為她爸爸養蜥蜴,如果讓法可‧普魯荷橫屍自宅門前,恐怕會讓德國警察闖進屋來查看,她爸可不想讓蜥蜴給德國人充公。不過,卡琳也說,她爸爸出於蜥蜴這樣的私利讓安東家被抄,良心非常不安,不久後就殺了蜥蜴。戰爭結束後他們立刻搬離哈連,但闊威老先生受不了良心的自責,飲彈自盡了。

這段經過已經夠荒唐了,儘管如此,被一場無關的暗殺計畫給打亂人生的安東還是接了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闊威一家要把屍體移到他家門口,而不是隔壁的鄰居亞茲(Aarts)夫婦家?「因為亞茲家躲藏了三個猶太人。」卡琳說。

關於過去,安東始終在拼湊著,並且總算得到了最後一塊拼圖,但似乎也無濟於事了。這次,安東似乎有了覺悟,離開卡琳,回到一同遊行的孩子身旁,默默地繼續前進。

賞析:

大時代的悲劇在亂世從來沒少過。安東‧史坦威的遭遇就是眾多亂世悲劇中的一個。但由於許多的巧合,安東的遭遇就更令人扼腕。許多讀者認為安東是一個沒有太多情緒的角色,也沒有堅強的意志挑戰命運。但正因如此,讀者不難想像二戰這樣的時代悲劇毀了多少人,像安東一樣的一般人。

《暗殺》英文電影封面

安東雖然生性軟弱,但仍是一個品格良好的人。大家都知道學校裡有法可‧普魯荷這個德國「走狗」的兒子,但他沒有隨波逐流和大家一起欺負他。不過他沒想到日後的人生卻和這個「走狗」的死亡藕斷絲連,而且這個變化來得極快。書名雖曰「暗殺」,也就是暗殺法可‧普魯荷,但作者並不打算讓這件事情成為故事焦點。安東的哥哥培特個性堅毅,看到眾人痛恨的法可竟然無端死在自家門口,馬上比任何人都快作出正確反應。

相較於哥哥,安東自己和他的人生,都是隨波逐流的。這似是作者對戰後那一代的反諷:大難不死,但後福難料。從安東家被德國警察抄了以後,安東就開始了隨波逐流的人生。他先聽從叔叔阿姨的安排遠離家鄉,幾乎沒有回去哈連這個傷心地,就算回去了,對過去似乎也沒有太多追尋的動力,僅是被動地接收和過去有關的一些資訊,然後繼續緩慢地過著眼前的生活。

隨著年華老去,安東的角色承載了戰後那一代的被遺棄感:年輕一代漸漸茁壯,老一代只剩下那場多年前的戰爭可堪告慰。雖然安東對大時代沒有參與的熱情──一如二戰時的他。但作者精心安排這樣的一個角色繼續在人生旅途上,恍惚地前進,一邊遇到相似但又無關的人物事件,一邊摸索著家破人亡的真相。這過程中,他漸漸被特綠絲這名素昧平生的女子的形象給牽繞,並對過去難以自拔。最後他總算得到了解開過去迷團的鑰匙,但只能望天興嘆。

許多荷蘭二戰小說裡,都有荷蘭地下抗暴組織的描述,但不盡然都是正面的形象。以本書為例,地下抗暴組織就是一個反例:「肇事」後牽連了一般的無辜大眾(不管是否像《暗殺》這本書一樣,由暗殺的偶然性所致),而且被牽連的下場通常極為慘烈。對當時許多荷蘭人來說,對納粹進行暴力抗爭是加重了納粹的報復力道,並讓更多人受害。至少,身在「敵對陣營」的小法可和他媽媽也是受害者,某種程度上甚至法可‧普魯荷也是,也就是說可能為納粹服務有其難言之隱。

荷蘭知名書評家Hugo Brandt Corstius說,哈利‧穆里施用這本書讓二戰氛圍延續了半個世紀。他認為,裡面有非常多令人反省和檢討的內容,而且對人性的刻劃很真實,是一本值得一讀再讀的經典。其中,Hugo指出量化死亡數後看到的荒謬:「鄰居(亞茲家)如果死了五個人(亞茲夫婦和三個藏匿的猶太人),這累加數字當然看起來比安東‧史坦威他家死三個人嚴重,雖然這兩者當時不見得相關,但無疑地,回頭看那個時代,作累加背後的意義是史坦威家『必死』的三個人還是比不知死多少個別人嚴重。」


哈利‧穆里施(攝於1977年)
另一名荷蘭書評家Daan Stoffelsen則說,安東看似被動的性格其實有作者的巧思和玄機。他認為,二戰是一場大災難,無法區分每個人在這場災難中的對與錯,換言之每個人都可能出於自保或自利而做了一些對的或錯的選擇,但也因為這樣,「不需要去找誰有錯,因為有錯的人會自己來找你」。他認為,安東從暗殺當晚遇到特綠絲,然後在後來的人生中碰上小法可、柯爾和卡琳,都是這樣的用意。

這似乎也說明了特綠絲在獄中對年幼的安東所說的哲語內涵:「誰做了這件事,他就是做了這件事。不是別人。」可惜的是,一切的正義都來得比特綠絲說得晚,當晚所有被逮到的人、被牽連的人,除了安東之外就被全數滅口。安東也可說是書中唯一一位體會到這句話內在意義的人。雖然他一輩子隨波逐流、內心益發煎熬,但其實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裡,有更多虧欠他的人在他生命裡一個接一個出現,致上遲來的歉意。

節錄:

(p.24)
‘Wij hebben er niets mee te maken.’
‘Nee, behalve dat hij nu hier voor de deur ligt! Waarom denkt u dat ze dat gedaan hebben? Omdat de moffen represailles gaan nemen natuurlijk. Net als laatst op de Leidsevaart.’
‘Wij hebben niets misdaan, Peter.’
「我們和這件事無關。」爸爸說。
「對,但他倒在我們家門口和我們有關!您覺得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德國人一定會來報復啊,就像Leidsevaart事件一樣啊。」
「培特,我們任何事情都沒做。」

(p.47)
‘Ze zullen je misschien van alles wijs proberen te maken, maar je moet nooit vergeten dat het de moffen zijn, die jouw huis in brand hebben gestoken. Wie het gedaan heeft, heeft het gedaan en niet iemand anders.’
‘Dat weet ik toch,’zei Anton een beetje verontwaardigd. ‘Dat heb ik toch zeker zelf gezien.’
‘Jawel, maar dat hebben ze gedaan omdat die hufter daar is geliquideerd, en ze zullen zeggen, dat het dus de schuld van de illegaliteit is dat ze dat moesten doen. Ze zullen zeggen dat die illegalen wisten, dat er dan zulke dingen zouden gebeuren, en dat het dus hun schuld is.’
「他們(德國人)應該會對你曉以大義,但你別忘了,燒你家的是還德國人。誰做了這件事,他就是做了這件事,不是別人。」
「這我知道啊,」安東有點不滿地說。「因為我看到了啊。」
「是啊,但德國人會說他們燒你家是因為那走狗被暗殺了,他們還會說因為這裡有不法份子,所以你家得燒。他們甚至會說,因為那些不法份子,所以才會發生這些事情,都是不法份子的錯。」
(…)
(p.48)
‘Weet je,' zei zij na enkele ogenblikken, 'als die illegalen dat niet gedaan hadden, had die Ploeg nog een heleboel andere mensen vermoord. En dan…’
「你知道嗎,」女子緩了緩說,「他們所謂的不法份子如果沒有幹掉普魯荷,普魯荷會繼續虐殺更多別人,然後......」

(p.243)
[De Duitser feliciteerde haar omdat ze het lichaam hadden verplaatst: ‘Gratuliere’. Tijdens het verhoor.]
審訊卡琳時,德國人對他們把屍體移到安東家的反應是:「恭喜。」

(p.250)
‘(…) Ik wil maar één ding weten: waarom hebben jullie hem toen bij ons neergelegd, en niet bij Aarts, aan de andere kant?’
‘(…) Ik deed al een stap hun kant op, maar toen zei mijn vader: “Nee, niet daarheen, daar zitten joden”.’
(…)
De Aartsen, aan wie iedereen de pest had omdat zij zich met niemand bemoieden: zij hadden drie joden het leven gered, en die joden – door bij hen te zijn – het hunne! Behalve alles was Korteweg ook nog een goed mens geweest! Daardoor was het lijk van Ploeg aan de andere kant terechtgekomen, bij hen, zodat … Anton verdroeg het niet langer.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當時你們要把他放在我家,而不是另一邊的亞茲家?」
「(...)我拖著他往亞茲家那邊踏一步了,但我爸馬上說:『不要往那邊,那邊有猶太人。』」
(...)
亞茲一家人讓大家都很困擾,因為他們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而且他們救了三條猶太人的性命,猶太人因為跟他們住一起,就──變成他們的人了!無論如何,(沒有害到猶太人的)闊威先生還是個好人的!所以普魯荷的屍體就被移到另一端,也就是自己家門口...... 安東快要承受不住了。

(p.252)
Was iedereen schuldig en onschuldig? Was de schuld onschuldig en de onschuld schuldig? De drie joden… Zes miljoen waren er afgemaakt, twaalf keer zoveel mensen als er hier liepen; maar door in levensgevaar te verkeren hadden die drie mensen twee andere mensen en zichzelf gered, zonder het te weten, en in plaats van zij waren zijn vader en zijn moeder en Peter gestorven, door toedoen van hagedissen…
每個人是有錯還是無辜呢?是有錯的人無辜,還是無辜的人有錯?那三個猶太人...... 有六百萬名猶太人被處決了,這可是在這裡遊行的人數的12倍吶。而這三個人不知不覺就度過了那場災難,救了自己也救了另外兩個幫助他們的人,而他(安東)的父母和培特卻因而被殺,就因為那些蜥蜴......

2 則留言:

  1. 想读这本书,哪里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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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若想看荷蘭文原文,可以試試在bol.com搜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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